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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öcker i norden

Jamie Chen (info [a t] jamie (dot) se)

Utför översättningar mellan svenska, engelska och traditionell kinesiska.
(賀版主獲頒瑞典作家基金會全年度工作獎助金!)

Nordiska rådets litteraturpris år 2007北歐理事會文學獎

[nyheter] news Posted on Wed, September 19, 2007 23:3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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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歐理事會文學獎由北歐國家政府於1961年制定,頒發給以北歐語言寫作之文學作品。作品形式可以是劇作、小說、詩作、散文等等。目的在於促進北歐國家之間的文學及語言交流以及提升北歐文化認同。該文學獎項自1962年起每年頒發,獎金為35萬丹麥克朗。

該獎項至今頒發46次,其中瑞典得獎次數最多,15次。
挪威8次,丹麥8次,芬蘭7次,冰島6次,法羅群島2次,沙米語言區1次,格陵蘭島0次。1965年破例頒給兩位得獎人,分別是瑞典作家Olof Lagercrantz的Från helvetet till paradiset(《從地獄到天堂》)與法羅群島作家William Heinesen的Det gode Håb

相較於瑞典的奧古斯特文學獎(請見News類別文章),北歐理事會文學獎並不保證得獎作家作品因此暢銷熱賣。原因包括,奧古斯特文學獎是由瑞典出版人協會於12月初頒發,出版人協會自然會以市場做為主要考量。此外,奧古斯特文學獎主要得獎作品為小說,讀者群較廣。北歐理事會文學獎的作品類別則較為廣泛,例如2003年瑞典詩人Eva Ström以詩集Revbensstäderna獲獎。得獎之後Ström知名度水漲船高,讀者群也有增加,但詩集銷售量並未見大幅增長。另一例子是2006年以詩集Oceanen獲獎的瑞典詩人Göran Sonnevi。Sonnevi不太一樣,他是瑞典知名詩人,之前已被提名五次,2006年獲獎可說是錦上添花。相同點是,兩人都因獲獎而使作品有機會被譯為北歐其他語言,如Ström詩集出版丹麥文譯本以及Sonnevi詩集出版芬蘭文譯本,不過總體而言詩集本身銷售量並未有大幅增長。因此北歐理事會文學獎作家獲獎主要收入是35萬丹麥克朗(折約43萬瑞典克朗)的獎金。
反觀奧古斯特文學獎雖然獎金「只有」十萬瑞典克朗,但由於頒獎時間特別選在十二月初,正好搭上聖誕節買書熱潮,因此得獎者作品通常自動登上暢銷書寶座,版稅絕對不輸北歐理事會文學獎的獎金。

2007年北歐理事會文學獎入圍名單
冰島
Jón Kalman Stefánsson, Sommarljus, och sen kommer natten
Hallgrímur Helgason, Stormland

芬蘭
Eva-Stina Byggmästar, Älvdrottningen
Markku Paasonen, Sånger om sjunkna städer

挪威
Tomas Espedal, Gå. Eller konsten att leva ett vilt och poetiskt liv
Jan Jakob Tønseth, Von Aschenbachs frestelse

法羅群島
Carl Jóhan Jensen, O – historier om djävulskap

(北歐游牧民族)沙米語言區(Det samiska språkområdet)
Sigbjørn Skåden, Skomakarnas kung

丹麥
Morten Söndergaard, Ett steg i rätt riktning
Kirsten Thorup, Førkrigstid

瑞典
(得獎人)Sara Stridsberg, Drömfakulteten
Ann Jäderlund, I en cylinder i vattnet av vattengråt

歷年入圍與得獎名單



裴爾.拉格克菲斯特(Pär Lagerkvist)

[svenska författare] Posted on Wed, September 19, 2007 23:3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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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är Lagerkvist是瑞典詩人、作家。一九四零年獲選為瑞典學院院士(八號椅子,一九四零—一九七四)。一九五一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

Per Fabian Lagerqvist一八九一年五月二十三日生於Växjö,一九七四年七月十一日卒於斯德哥爾摩。他是七個兄弟姊妹中的老么。父親是小鎮鐵道員,家人住在鐵道附設餐廳樓上的兩房一廳宿舍。Per得以繼續學業,一九一零畢業於Växjö Allmänna Läroverk學校。一九零八年起,他開始將自己的名字寫為Pär Lagerkvist。

Lagerkvist第一部重要作品為詩集《焦慮》Ångest (1916)。Lagerkvist在詩集Aftonland (1953)處理生命重要課題如對於無形上帝的追尋以及生命的意義。第一部重要劇作為Himlens hemlighet (1919)。

Lagerkvist在多部作品中表達了對於存在於世界邪惡以及人類殘忍的抗議,如Bödeln (1933)以及Dvärgen (1944)。Lagerkvist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是處理上帝與生命等議題的小說Barabbas (1950)。信仰的問題也是Pär Lagerkvist在Sibyllan (1956)、Ahasverus död (1960)、Pilgrim på havet (1962)以及Det heliga landet (1964)探討的中心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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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德哥爾摩南島(Södermalm)書店找到一九五一年出版的Pär Lagerkvist自傳式小說《現實世界的過客》Gäst hos verkligheten。該書一九二五年首度出版。這本放了近一甲子的書,讀來特別有味道。

Gäst hos verkligheten場景設於瑞典某小鎮鐵道小站,鐵道餐廳樓上員工宿舍住著一大家庭。書中主人翁是家庭裡年紀最小的 Anders。

作者Pär Lagerkvist透過小男孩Anders之眼,以過客身分重遊/建構一個似夢的過往。母親與姊姊辛勤工作時的對話,若有似無,原本毫無意義,透過記憶的重現,帶點懷舊感傷,兩個勞動的形影,頓時成了幾可觸摸的實體。

Lagerkvist以過客身分重遊童年,他與書中主人翁試圖保持現實與回憶之間的安全距離。Anders歷經外祖母之喪,小男孩還不太清楚死亡究竟怎麼回事。一切嘎然而止。他在外祖母臨終前不願去探望,在葬禮上不願瞻仰外祖母儀容,試圖與死亡的陰影保持一種距離。這毋寧是作者的願望。死亡令他(Anders/Pär)開始思索信仰的本質。家人那般虔誠,晚間必讀聖經。但是上帝在何處?

Anders/Pär冷眼旁觀他們的信仰,他們的虔誠。上帝究竟在何處?或許達爾文的理論才是真的?
“Nej, den nya läran som man fick i sig, den som sopade bort Gud och all förhoppning, som lade livet öpppet och rått, i hela dess nakenhet, hela dess planmässiga meningslöshet, den hjälpte bättre, den ville en väl. Och den var ju sann. Inte någon tro – bara som det är.”



[芬蘭作家剪影] 亞歷克希斯.基維Aleksis Kivi (1834-1872)

[finska författare] Posted on Wed, September 19, 2007 23:2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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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歷克希斯.基維畫像 / Albert Edelfelt 繪於1870年代。圖片來源)

芬蘭文學之父亞歷克希斯.基維(原名史丹瓦Stenvall)一八三四年十月十日出生於努米亞維(Nurmijärvi)的帕洛尤基村(Palojoki)。基維誕生於父親艾利克.史丹瓦(Erik Stenvall)一八二四年親手打造的房子裡,屋舍建於村子中央。父親以裁縫為業。

亞歷克希斯.基維的父母有五個親生的孩子,分別為四個兒子—亞歷克希斯是么兒—和一個女兒,另外還領養一個兒子。偶爾艾利克.史丹瓦的學徒們也住在家中。

亞歷克希斯.基維六歲時在自家村莊的巡迴小學(ambulerande skola)就學。學校由努米亞維的第一位校長科斯提安德 (Malakias Costiander) 負責管理。科斯提安德對文學的熱愛廣為人知。他注意到亞歷克希斯天資聰穎。由於科斯提安德的緣故,亞歷克希斯十二歲時被送往赫爾辛基就學。

一八五七年,亞歷克希斯.基維二十三歲時取得大學入學許可。一八五九年春於赫爾辛基大學註冊入學,但學習爾有間斷,一八六五年結束學業。基維之母原本希望兒子成為牧師,但是基維在大學期間大多聆聽稜魯特 (Lönnrot) 與希格涅斯 (Cygnaeus) 的芬蘭文以及美學課程。他並未取得大學學位。

基維一八六三年搬遷至鶱迪歐 (Siuntio / Sjundeå)。一八七一年春由於憂鬱症和其他精神問題,進入拉普灣 (Lapinlahti / Lappviken) 醫院就醫。基維的作品大多寫於鶱迪歐。一八七二年三月,哥哥亞伯特(Albert)將他帶回徒司村 (Tuusula / Tusby) 的家中照顧。努米亞維社區為此支付五桶黑麥給亞伯特。亞歷克希斯.基維逝於一八七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於徒司村墓園安息,享年三十八。

文學作品:
亞歷克希斯.基維在芬蘭文尚未被視為文學語言時,寫出了第一部重要的芬蘭文小說以及劇本與抒情詩。當時在芬蘭出版的極少數文學作品皆以瑞典文寫成。

亞歷克希斯.基維的首部劇作Kullervo於一八六○年在芬蘭文學協會(Finska Litteratursällskapet)舉辦的戲劇競賽中獲獎。(中譯:《湖海恩仇錄》。)

一八六四年基維自掏腰包出版了劇作《教區裡的鞋匠》(Nummisuutarit / Sockenskomakarna),獲得俄國沙皇首度頒發的芬蘭文學國家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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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區裡的鞋匠》)

小說《七兄弟》 (Seitsemän veljestä / Sju bröder)於一八七○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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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兄弟》)

基維開創了獨一無二的芬蘭文學,其作品元素涵蓋了芬蘭地方口語、寓言故事、宗教文本、瑞典語文以及世界文學。他在作品中以幽默與溫暖人心的筆觸描繪芬蘭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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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兄弟》瑞典文譯本 Sju bröder
翻譯: 湯瑪士.瓦波頓Thomas Warburton
出版: Atlantis (1987)

瓦波頓的《七兄弟》譯序:



Stockholms blodbad / 《1520年斯德哥爾摩浴血》

[böcker] books Posted on Wed, September 19, 2007 19: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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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Stockholms blodbad / 《1520年斯德哥爾摩浴血》
作者: Lars Ericson Wolke (拉斯.艾利克森.沃爾克)
出版社: Prisma (2006)

SvD書評 (2007/01/03)



Den moderna ensamheten / 《現代寂寞》

[böcker] books Posted on Wed, September 19, 2007 18:5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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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寂寞》 Den moderna ensamheten
編者:瑪麗亞.卡爾森(Maria Karlsson)與雪倫.萊德(Sharon Rider)
出版社:Symposion (2006)

書評:「現代人對於寂寞的恐懼」(Vår tids rädsla för ensamhet)
© 文∕拉斯.史文德森(Lars Fr H Svendsen),挪威卑爾根大學哲學博士
挪威原文刊於 挪威Aftenposten晚間郵報 2006/12/02
瑞典譯文刊於SvD瑞典日報 2006/12/09 藝文版Under strecket頁
© 中文翻譯∕陳靜芳

Antony & the Johnsons樂團在演唱會上經常演唱「All is Loneliness」這首歌。整首歌歌詞為「All is loneliness here for me」,以不同版本複唱。這首歌原創者是紐約流浪街頭的盲眼音樂製作人Moondog (1916-1999)。

Moondog在地球人口最為擁擠之城,於曼哈頓階梯寫下這首歌。世界上關於寂寞之歌何其多,但能像「All is Loneliness」以其重複與椎心之悲傷成功捕捉寂寞本質者卻幾乎沒有。

寂寞當然不是新興現象。《舊約》中有許多關於寂寞狀態之描述,如大衛在「詩篇」中的哀求:「求你向我右邊觀看,因為沒有人認識我;我無處避難,也沒有人眷顧我」(「詩篇」142:5)。
(譯註:應為「詩篇」142:4。)

約伯也覺得深受遺棄。之後十字架上的耶穌亦是如此。我們早在亞當的敘述之中即面臨了寂寞這主題,亞當是唯一的人類,沒有任何同伴。上帝明白了人類無法獨自生存—亞當必須有個同伴才行。

亞里斯多德也針對「人類本質為社會生命體」此一觀點進行了研究。此乃亞里斯多德哲思之重要基礎,他甚至堅稱自給自足而不需要別人的人不可能是人類,而肯定是「野獸或神祇」。

但追求自給自足卻正是我們現代社會的重要基礎。在個人主義當道的時代,個人是意識形態中心,自給自足成為目標。之後,此一自給自足似乎將我們帶入一種寂寞狀態。我們所有人都能立即領略何為寂寞—因為我們所有人都體會過寂寞—但要給它一相當確切之定義,讓我們能清楚表達內心感受,卻困難至極。即使所有人都感受到寂寞,但每個人對於寂寞的感受程度並不同。在現代與後現代世界,寂寞顯然有增加的趨勢,但該現象難以衡量。

近日出版了一部由瑪麗亞.卡爾森與雪倫.萊德編纂、題為《現代寂寞》之文集,選集中諸多文章強調現代個人主義乃是寂寞之源。如兩位編者於引文所寫,文集乃是一場會議之成果,會議中多位演講者「繞著『現代寂寞』之概念自由發揮」。這結果是一部觸角延伸且涵蓋廣泛的文集,並非所有篇章皆明顯與主題相關。或許主題應該較為集中才是。然而必須強調的是,許多篇章相當值得一讀,筆者認為約然.盧森貝里(Göran Rosenberg)、梅蕾特.馬札瑞拉(Merete Mazzarella)與唐.庫立克(Don Kulick)之文皆屬佳作。
(譯註:盧森貝里是瑞典記者兼作家;馬札瑞拉是北歐文學教授;庫立克是斯德哥爾摩大學社會人類學教授,現任教於紐約大學。)

盧森貝里貼切描述了此一現象:「寂寞並非一種有形有物的實體狀態。對人類而言並非如此。人可以實際上獨處,卻依然覺得與他人或存在本身有極深的歸屬認同。同樣的,人可以身處萬人之中,卻依然覺得孤單,與世界毫無交集,與現實完全失去接觸,就此終隱。」簡而言之,重點不在於週遭人數多寡,而在於一個人對於週遭環境的歸屬感—或是歸屬感之缺乏。許多人或許都有此體驗:眾人集聚的熱鬧派對可能令身在其中者感到無比寂寞。盧森貝里著重於探討現今個人自由之概念。個人自由經常被負面解讀為與其他人必須進行之義務關係背道而馳的自由。盧森貝里就此指出,在這些關係中必須包含一種正面的自由。他進一步表示,此一純然負面的自由實際上會破壞個人的獨立性,使他們成為一群寂寞之人。我認為盧森貝里的診對大致正確。

盧森貝里的文本中有不少對於早期社會的懷舊元素。我們在梅蕾特.馬札瑞拉之文則可見到其對於回到傳統且緊密的集體歸屬感此一浪漫夢想有著較不確定的態度。馬札瑞拉廣泛呈現寂寞概念,其中不僅兼用思想史並且也深入洞察我們當代現象。雖然焦點集中於現代社會關係的瓦解,但是馬札瑞拉也提出「對照」顯示該狀況並無法提供做為明確的悲慘描述之由。

唐.庫立克之論自慰的散文可能並不完全與本文集之主題密切相關,儘管他開門見山即宣稱:「自慰可說是代表了寂寞一詞之兩個涵義的本身象徵:孤單且覺得寂寞。」不過這仍是一篇佳文,庫立克在文中將當代對於自慰的觀點以及私人與公眾之間的關係變化兩者做了連結,並指出個人之寂寞再再反映出社會周遭環境。在此筆者也衷心推薦哈瑞.馬修斯(Harry Mathews)精采的短篇散文小集子《單身歡愉》(Singular Pleasures, 1988)做為庫立克之文的補充閱讀,該書由大約六十篇或多或少饒富創意自慰技巧之短文所組成。
(譯註:《單身歡愉》於一九八三年首先以法文Plaisirs singuliers出版。)

《現代寂寞》也收錄其他值得注意之文,或有關電影與文學中的寂寞主題,或有關哲學中的寂寞主題等等,但就整體而言,本書如上所言有些分散。可惜本書缺乏更詳細呈現前現代與現代寂寞之別的文章,例如在傳統家庭結構已然解體之後年長者所面臨之孤獨寂寞,以及越顯普遍之孤獨在社會層級上有何影響等等。簡而言之,本書內容仍有發展空間。就另一方面而言,本文集激發讀者進一步自我思索,這一點倒是不賴。

安布羅斯.比爾斯(Ambrose Bierce)在《魔鬼辭典》裡將寂寞的概念定義為「處於糟糕的群體之中」。這略帶揶揄之語不乏實質涵義。糟糕的群體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當寂寞找上門時,人又想緊緊抓住任何人或物,以求驅走寂寞。寂寞之感讓人覺得自己在大環境下顯得無足輕重。人覺得遭到全宇宙所遺棄,自身並不對外界構成任何差異,自身存在與否和外界沒有任何相關意義。

有足夠證據顯示寂寞與自殺之間有著明顯關聯,幾乎沒有人會對此感到驚訝。與其存在但不占任何份量不具任何影響,不存在可能被視為是更好的另類抉擇。證據也顯示寂寞會導致其他較輕微程度的後果,例如毒品問題、失眠、壓力荷爾蒙偏高以及高血壓等等。寂寞不僅瓦解靈魂,也瓦解身體。它也涵蓋了社會醫療層面,而不僅是對獨立的個體造成影響。

寂寞被視為從外在迫使個體之物。選擇獨處的人並不寂寞。寂寞的人是希望與他人有關係但卻缺乏此一關係者。此一寂寞有部分是後現代生活理想的結果。伊拉克裔英籍作家吉亞德.馬拉(Ziyad Marar)在《快樂弔詭》(2003)一書指出重要概念:現代人在努力追求快樂的同時似乎陷入了一種弔詭—既希望有無限自由,又渴望有歸屬感。令人有些沮喪的是,他認為此一弔詭無解。我自己並不至於如此悲觀,不過若要解開此一弔詭,我們需要重新定義我們對於自由的了解。

筆者在拙著《時尚∕哲學論》(Mode. En filosofisk essä, 2006)描繪「時尚人類」;時尚人類可說是後現代人的極端版本,不過可歎的是這版本似乎越來越普遍。時尚人類自一切抽離,在某種意義上可說有無盡的自由,但是這自由空洞毫無意涵。這自由從所有傳統抽離,從個人本身的過往抽離,從每一個生命歷程抽離,它延伸跨越下一次時尚轉換。這自由從所有深刻信念抽離,這自由從與他人之所有義務關係抽離。但它究竟是怎樣的自由呢?這問題尚待回答。時尚人類是一種絕對負面自由的管理者,但是對正面自由似乎缺乏任何概念。時尚人類有實現自我的自由,至於要實現的究竟是哪種「自我」,卻無法做出任何正面決定。

黑格爾在其對自我之浪漫概念的批評也有同樣指陳。這浪漫概念之「我者」成為存在的絕對中心,自我即是決定何者有價值、何者沒有價值之判斷者。然而黑格爾認為這掏空了周遭以及自我的意義。如黑格爾所寫,自我因而變得不快樂,無法「將自己從自身寂寞與自我造成之自足中解放」。

或許可能的出路在於接受寂寞並將它視為一種可能。對齊克果(Søren Kierkegaard, 1813-1855)而言,通往自我之路必經孤獨。他的話可能有點兒道理。孤獨時,人被狠狠地扔回自我狀態;在這狀態下,當人在存在之中迷失了方向時,有了整理自我且重新找回自我的可能。齊克果將新時代對孤獨之排斥視為一種病兆,他並指出孤獨以往在歷史上通常被視為有正面價值,因為它極適合做為向上帝奉獻虔誠以及致力於智性思索與自我檢討之用。今日極少人將寂寞視為正面現象。德國哲學家(Odo Marquard, 1928-)宣稱,我們失去了「寂寞的能力」。我們越來越難忍受與自己獨處。

此一寂寞的另一面是我們這時代毫不妥協的自我中心,我們越來越渴望受到注視。我們或許相信,只要有夠多的人注視我們,寂寞就會消失於無形,例如在電視台的真人實境秀參一腳的情況。自我中心者極度仰賴別人的注視。此人習慣填滿其他人的視線,藉此時時確認自身之存在。因此自我中心者是一相當悲哀且值得同情之存在個體。自我中心者無法與他人或自己建立實際關係。自我中心者只能從他人眼神中看見所反映出之自身形象。而其他人對此人而言僅是一面面鏡子罷了。如此一來自我中心者比接受寂寞為生命之一部分者更為寂寞。

然而要接受寂寞並不容易。寂寞不僅痛苦而且令人尷尬。寂寞是種恥辱。若要逃避這恥辱,人不管內心多寂寞都得給人社交生活多采多姿之外在印象,這很重要。儘管寂寞是一種常人狀態,但是飽受寂寞之苦的人—無法取得足夠社會安慰劑之人—可說是個輸家。老實說,誰想和輸家當朋友呢?

文∕拉斯.史文德森
中文翻譯∕陳靜芳



Lovtal till intet 《謳歌虛無》

[böcker] books Posted on Wed, September 19, 2007 18:5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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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Lovtal till intet – essäer om filosofisk hermeneutik / 《謳歌虛無—論哲學詮釋學》
作者: Marcia Sá Cavalcante Schuback (瑪琪雅.薩.卡瓦坎特.舒巴克)
出版社: Glänta (2006)

瑪琪雅.薩.卡瓦坎特.舒巴克生於一九五七年,目前在瑞典Södertörns högskola 大學學院擔任哲學研究員。她先前於里約熱內盧聯邦大學(Universidade Federal do Rio de Janeiro)教授哲學,著作繁多,並將海德格《存在與時間》(Sein und Zeit)譯為葡萄牙文。

SvD書評 2007/01/19
“Tolkning kan handla om att förstå sig själv” / 「詮釋可能帶有自我了解之意涵」
文 / Arne Melberg 亞勒.梅爾貝里 (奧斯陸大學文學教授)
中文翻譯 / 陳靜芳

詮釋學意為詮釋之學。「詮釋學」也是三十年前我與一些後來成了名人的朋友們—霍洛斯.恩道爾(Horace Engdahl)、烏拉.霍姆格仁(Ola Holmgren)、安德斯.烏松(Anders Olsson)—共同編纂之一部文集標題。當時我們認為詮釋學在主流興盛之盎格魯薩克遜哲學與文學之外另闢蹊徑頗具新意,因此我們閱讀並翻譯了主要包括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 、伽達瑪(Hans-Georg Gadamer)與姚斯(Hans Robert Jauss)等人之德文篇章。當時哲學教授赫洛德.烏弗斯達(Harald Ofstad)禁止學生碰觸海德格作品的做法確實激勵了我們;我們因而將那些德國人視為激進思想家而可能忽略了他們的文化保守傾向。
譯註:霍洛斯.恩道爾是瑞典學院常任秘書;烏拉.霍姆格仁是瑞典Södertörns högskola大學學院文學研究員;安德斯.烏松是文學教授、評論家、作家。赫洛德.烏弗斯達在斯德哥爾摩大學教授應用哲學三十載,退休之後遷居回到故鄉挪威。

當時伽達瑪仍相當活躍,並曾數次至瑞典演講。他對於海德格詮釋學與現象學思想之都市人文解讀深得我心,即使海德格更具引發聯想魔力。九○年代我在巴黎也聽過他的演說,當時九十二歲老翁以措辭精準敘述明確之法文與一群赫赫有名、以德希達(Jacques Derrida)與里克爾(Paul Ricœur)為首之法國哲學家討論其詮釋學。從我的觀點來看,出發點與七○年代相反:在解構學有了突破性進展之後,此時輪到詮釋學被視為保守思想,這也是這場討論特色,其中對於詮釋學之批評主要由德希達闡述。討論主題在於對他者之觀點。伽達瑪宣稱其畢生哲學思想皆具對話性,而且對話—與傳統、文本、他人之對話—以尊重他者為前提。而德希達則懷疑此伽達瑪式對話能兼容並包且平整具和解性:在對話以伽達瑪所謂「視界融合」(Horizontverschmelzung)概念為目的時,這事實上意指只能透過自身邏輯條件發生之他者之同化—如此一來即摧毀了他者之為他者的性質。

這簡短摘要可能讓人以為哲學家們在比賽誰最能頌讚他者。但實際上它傳達了兩種思想傳統:一方面是伽達瑪的(以及詮釋學的)兼容並包之思想,在此一切終究會融合為一具有意義之整體。另一分面則是德希達的(以及解構學的) différance思想,在此差異代表了一切。而且即使兩位先生們努力想進行一項禮貌性對話,但很顯然任何實際對話並無法具體實現。

換句話說,那是一場令人深感挫折的聚會,令我感傷且不解;我在七○年代發展詮釋學,在八○年代發展解構學,現在深切盼望見到它們握手言和。我當然清楚其他人對於跨越這對立鴻溝所做的努力,例如來自方才提及之里克爾,然而他在巴黎會議上卻有著明顯的防衛態度。之後到了九○年代,局面再度改觀,就我情況而言是我開始閱讀尼采(Nietzsche)作品,這位思想家對德國以及法國思想傳統的影響靜水流深。正如義大利哲學家吉亞尼.瓦第莫(Gianni Vattimo),他熟讀尼采、伽達瑪與德希達作品,一九九七年他的小書《詮釋之外:論詮釋學對哲學之意義》(Utöver tolkningen. Om hermeneutikens betydelse för filosofin)以瑞典文出版—促使我再次拿出伽達瑪作品並著手翻譯他一九六○年巨著《真理與方法》(Wahrheit und Methode)之節選章節。

尼采不能稱為詮釋學者,而且他在自康德(Kant)以降的德國哲學中就分類而言是與所有和解策略背離對立的。有時之所以能將他拉入這場討論,在於他對詮釋理論的貢獻—在他實習知識評論時,該理論一閃而過。尼采曾是希臘考據學(filologi/philology)教授,因此他自然極為清楚在這學科中,哲學事實與主觀詮釋被分隔得相當清楚。不過他嘗試批評的正是這分隔差異—我用嘗試這字眼—因為他的批評算是即興之文而非完整定論:該批評可見於其目前出版的手札書籍而非其已完成之思想著作裡。以下是其中一段筆記:「相對於與『唯有事實存在』現象並立的樂觀主義,我想說的是:不,事實並不存在,只有詮釋。我們無法確定事實『本身』,或許意欲這麼做根本是愚蠢之舉。『一切都是主觀』,人們如是說:不過這句話本身即是詮釋,『主體』並非不證自明之物,而是透過詩文形成,從背後被塞入。」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