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Lovtal till intet – essäer om filosofisk hermeneutik / 《謳歌虛無—論哲學詮釋學》
作者: Marcia Sá Cavalcante Schuback (瑪琪雅.薩.卡瓦坎特.舒巴克)
出版社: Glänta (2006)
瑪琪雅.薩.卡瓦坎特.舒巴克生於一九五七年,目前在瑞典Södertörns högskola 大學學院擔任哲學研究員。她先前於里約熱內盧聯邦大學(Universidade Federal do Rio de Janeiro)教授哲學,著作繁多,並將海德格《存在與時間》(Sein und Zeit)譯為葡萄牙文。
SvD書評 2007/01/19
“Tolkning kan handla om att förstå sig själv” / 「詮釋可能帶有自我了解之意涵」
文 / Arne Melberg 亞勒.梅爾貝里 (奧斯陸大學文學教授)
中文翻譯 / 陳靜芳
詮釋學意為詮釋之學。「詮釋學」也是三十年前我與一些後來成了名人的朋友們—霍洛斯.恩道爾(Horace Engdahl)、烏拉.霍姆格仁(Ola Holmgren)、安德斯.烏松(Anders Olsson)—共同編纂之一部文集標題。當時我們認為詮釋學在主流興盛之盎格魯薩克遜哲學與文學之外另闢蹊徑頗具新意,因此我們閱讀並翻譯了主要包括海德格(Martin Heidegger) 、伽達瑪(Hans-Georg Gadamer)與姚斯(Hans Robert Jauss)等人之德文篇章。當時哲學教授赫洛德.烏弗斯達(Harald Ofstad)禁止學生碰觸海德格作品的做法確實激勵了我們;我們因而將那些德國人視為激進思想家而可能忽略了他們的文化保守傾向。
譯註:霍洛斯.恩道爾是瑞典學院常任秘書;烏拉.霍姆格仁是瑞典Södertörns högskola大學學院文學研究員;安德斯.烏松是文學教授、評論家、作家。赫洛德.烏弗斯達在斯德哥爾摩大學教授應用哲學三十載,退休之後遷居回到故鄉挪威。
當時伽達瑪仍相當活躍,並曾數次至瑞典演講。他對於海德格詮釋學與現象學思想之都市人文解讀深得我心,即使海德格更具引發聯想魔力。九○年代我在巴黎也聽過他的演說,當時九十二歲老翁以措辭精準敘述明確之法文與一群赫赫有名、以德希達(Jacques Derrida)與里克爾(Paul Ricœur)為首之法國哲學家討論其詮釋學。從我的觀點來看,出發點與七○年代相反:在解構學有了突破性進展之後,此時輪到詮釋學被視為保守思想,這也是這場討論特色,其中對於詮釋學之批評主要由德希達闡述。討論主題在於對他者之觀點。伽達瑪宣稱其畢生哲學思想皆具對話性,而且對話—與傳統、文本、他人之對話—以尊重他者為前提。而德希達則懷疑此伽達瑪式對話能兼容並包且平整具和解性:在對話以伽達瑪所謂「視界融合」(Horizontverschmelzung)概念為目的時,這事實上意指只能透過自身邏輯條件發生之他者之同化—如此一來即摧毀了他者之為他者的性質。
這簡短摘要可能讓人以為哲學家們在比賽誰最能頌讚他者。但實際上它傳達了兩種思想傳統:一方面是伽達瑪的(以及詮釋學的)兼容並包之思想,在此一切終究會融合為一具有意義之整體。另一分面則是德希達的(以及解構學的) différance思想,在此差異代表了一切。而且即使兩位先生們努力想進行一項禮貌性對話,但很顯然任何實際對話並無法具體實現。
換句話說,那是一場令人深感挫折的聚會,令我感傷且不解;我在七○年代發展詮釋學,在八○年代發展解構學,現在深切盼望見到它們握手言和。我當然清楚其他人對於跨越這對立鴻溝所做的努力,例如來自方才提及之里克爾,然而他在巴黎會議上卻有著明顯的防衛態度。之後到了九○年代,局面再度改觀,就我情況而言是我開始閱讀尼采(Nietzsche)作品,這位思想家對德國以及法國思想傳統的影響靜水流深。正如義大利哲學家吉亞尼.瓦第莫(Gianni Vattimo),他熟讀尼采、伽達瑪與德希達作品,一九九七年他的小書《詮釋之外:論詮釋學對哲學之意義》(Utöver tolkningen. Om hermeneutikens betydelse för filosofin)以瑞典文出版—促使我再次拿出伽達瑪作品並著手翻譯他一九六○年巨著《真理與方法》(Wahrheit und Methode)之節選章節。
尼采不能稱為詮釋學者,而且他在自康德(Kant)以降的德國哲學中就分類而言是與所有和解策略背離對立的。有時之所以能將他拉入這場討論,在於他對詮釋理論的貢獻—在他實習知識評論時,該理論一閃而過。尼采曾是希臘考據學(filologi/philology)教授,因此他自然極為清楚在這學科中,哲學事實與主觀詮釋被分隔得相當清楚。不過他嘗試批評的正是這分隔差異—我用嘗試這字眼—因為他的批評算是即興之文而非完整定論:該批評可見於其目前出版的手札書籍而非其已完成之思想著作裡。以下是其中一段筆記:「相對於與『唯有事實存在』現象並立的樂觀主義,我想說的是:不,事實並不存在,只有詮釋。我們無法確定事實『本身』,或許意欲這麼做根本是愚蠢之舉。『一切都是主觀』,人們如是說:不過這句話本身即是詮釋,『主體』並非不證自明之物,而是透過詩文形成,從背後被塞入。」
(待續)